叶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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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零之伊始的正义

这是一个关于现实的无聊故事。

现实总是无聊的。

但往往令人刻骨铭心的并非有意思的故事,而是现实里无趣又异常沉重的经历。足以粉碎幼稚幻想的经历。

而在此被讲述的故事,正是自称零之伊始的青年一生难忘的故事。

说是故事也许不太恰当,对于这名青年来说。

这是完完全全,毫无虚假的事实。

不仅是现实,更是起源。

作为他之所以成为零之伊始的起源。作为推动他使另一世界崩坏开始的起因。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现实里,仅是一件不那么起眼的事件,一件对于现实来说无足轻重,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小事。

但即便是这样的小事,在作为目睹这一切的当事人,零之伊始眼里。

让他完全明白了现实是多么无聊和

残酷。

而那时,他才刚升入高中。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郑易青少年时期的信条,毫无疑问是“正确”。这一虚无却又如此令人神往的词语。正是由于太过于厌恶丑恶和错误,郑易才如此坚信着正确。坚持着自己做绝对“正确”的事情。坚信着他所做的一定是“正确”的事。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来,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在这条比其他人更加坎坷的人生道路上坚持着。

然而,他现在正在失去“正确”。

为了养活他和妹妹的打工并不顺利,社会人际交往上的困难在本就不善交流的他面前无限放大。而高一陡然增大的学习难度也让他原本能勉强应付的考试变成了地狱般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他和他妹妹的关系开始变差了。不是因为兄妹之间产生了隔阂,而是他开始思考。

妹妹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不过尽管他感到“正确”正离他远去,但他并没有放弃,不放弃“正确”也是一种“正确”。

除非,

现实本就没有“正确”。

这个社会并不是由“正确”运行的。

但他身边发生的一件事正向他暗示

“正确”确确实实只是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世界并不关心“正确”

或者换种更加让人心潮澎湃的说法。

“正确”的同位词“正义”并不存在。

而这件事,是已经可以当成一种普遍现象的,

校园欺凌。

 

初次见到,不对,应该是从心底意识到那个女孩存在的时候,已经快到期中了。

如果说初中生或多或少还带有一些小孩子的稚气,那么高中生的话,则应该完全脱离了幼小的感觉,在全盛的青春期尽情地舒展自己飞快发育,甚至于接近成熟的身体。

换言之,高中生应该是最为活跃的群体。

但事实却总有偏差。

那个女孩,仿佛与青春格格不入一般,在本应尽情展现个性的高中生活里,全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撞到了她。

"对不起,是我走神了。"郑易一如既往地烦恼着自己的高中生活,全然没有注意到抱着一堆资料的女孩。

女孩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身子拾起散落的资料。

郑易也只好帮忙捡拾。与她一同走进了教室,把资料放在了讲台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女孩原来跟自己是一个班的。

没想到自己居然连同班女生都不认识,郑易为自己的失格而有些自责,正想去问女孩的姓名。

“把作业给我。”没想到刚准备搭话,其他人又抢先了。“马上就是数学课了,你知道的吧。”

女孩嚅嗫着,努力想说着什么。郑易却先开口了。

“你们要他作业干什么?”

面前是摆出一副大少爷神情的高毅纪和他的两个跟班。郑易并不太了解班上的一些事情。但也听说这三人组不是什么好家伙。

“没什么,因为她是数学课代表,我们只是想借他作业对下答案。”高毅纪摆摆手,在规定要穿校服的学校里,他的一身便服格外扎眼。“而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女孩递出作业本,吞吞吐吐地说着“昨天作业有点难,我…我也不一定对。”

男生撇了一眼郑易拿着作业本和跟班一起走出了教室。

“别多管闲事。”

 

随着下课铃响,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郑易因为要照顾妹妹,所以选择了走读,他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向前桌搭话。

“你知道我们班数学课代表叫什么名字吗?”

前桌是一个叫李木的戴眼镜的文静男生。在郑易的印象里属于那种安分守己普普通通的类型。不过他意外地了解很多人情世故,所以有一些班上的事情郑易都找他商量。

“数学课代表啊…李木难得地思考了一下,最后翻出了个小册子。“好像是叫吴樱的女生。因为在班上几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所以存在感低的可怜呢。你怎么问起这个了?难道……”

“我看到那三人组要她把数学作业给他们看。说是要对答案。但她又很不乐意的样子。”

“这样啊。”李木明显有些扫兴,虽然郑易是肯定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嘛,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几乎在所有学校都会发生的,学校不管不问,学生事不关己的。那种事情。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被称为校园欺凌的事件。”

郑易心中一沉。

原来如此啊。

的确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呢。

即便是不管不顾也不会受到任何指责。旁观者的冷暴力终归只是精神上虚幻的存在,即便以后校园欺凌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作为冷漠的旁观者群体之中的自己都没有半分责任。

 

 

如果自己真的这样想,那就再垃圾不过了。

 

 

“你果然会这样呢。”李木抬了抬眼镜,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感。“遇到不满足自己价值观的事情就会很气愤呢。”

“但是这件事你是不可能改变什么的。人情世故可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能简简单单冲破的。如果真的要那么做,你自己反而会陷入泥潭之中的。”

“不过。”

他叹了口气。

“你是不会改变的吧。愚蠢的正义笨蛋。”

 

第二天,郑易便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吴樱,请教数学问题,帮她搬运数学作业,丢了橡皮擦帮她找到。一开始吴樱似乎不太情愿。但渐渐地,她似乎变得稍微有些开心了。

“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吧,我请你。”郑易在铃声一响后立马走到了吴樱的座位,发出了邀请。

还好上午那三人组没来找麻烦,先趁着吃饭的时间向吴樱打探校园欺凌的事情吧。

然而吴樱低着头,脸似乎有些红。过一小会才支支吾吾地说

“可以……”

然后又别过头去,似乎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郑易并没有怎么在意。他一心只想着如何从吴樱问出东西。

一般来讲校园欺凌的受害者都不愿意讲出自己被欺凌的事情,郑易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丢脸之类的?

总而言之,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狠下心请了吴樱吃了食堂最好的套餐。吴樱显然是自己从来没有点过,眼睛都有些发亮。

“真的好吗…请我吃这么好的…你就只吃这些。”

“没事,最近闲钱有点多。请你吃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所以这些就足够了”当然是谎话,郑易已经估摸着这几天中午只能啃馒头了。

“你是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感觉你不怎么来食堂吃饭。”

刚说出口,吴樱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但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不不不,我只是为了减肥。我家里很好的。”这样快速地解释着。

但郑易并不在意。

“减肥可不能减成你这种样子,太瘦了。我还是喜欢丰满一点的。赶快多吃点吧。”只是为了让吴樱能接受自己请的饭菜而这样说。

吴樱脸又红了。低头不说话,只是夹起了一块肉送到了自己嘴里。然后又把几片鱼肉夹到郑易的餐盘里。

“你也要多吃点。”

看来总算拉近了一点关系。

“对了,昨天我看到那三个人跟你在一起。他们和你关系很好吗?”

尽管郑易想办法去委婉地询问,但是以他贫弱的交谈能力,这也是极限了。

“不不不不不…………”吴樱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和他们关系才不好!,我只是……只是……只因为他们成绩差!对…因为他们数学成绩差…,我作为数学课代表有义务帮助他们……所以才借他们作业的……还帮他们写…不对…指导作业。对,我只是在帮助他们提高成绩,你不要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樱突然这么激动,但是按照她的说法。似乎完全和郑易以以为的校园欺凌完全无关。

但是,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是这样啊,那你也能帮我学习数学吗?毕竟我数学成绩也不怎么样。”

“我……我真的可以吗?教你数学什么的……”

吴樱突然又涨红了脸,而且比之前还有红,仿佛在因为什么事而害羞一样。

“不是你说要帮助数学成绩差的学生吗?虽然我数学成绩还没到一塌糊涂的程度,但也只是马马虎虎罢了。不够格吗?”

“够,够。只是……”

“那就这样说定了吧,下次你教他们的时候,我也来参加吧。我很期待你能教我数学,毕竟我的成绩确实不太令我满意。”

这倒是事实,郑易一直在为自己的成绩而苦恼。如果事实真如吴樱所说,那对于自己也是件好事。

“嗯……”吴樱低下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于是放学后,郑易、吴樱、高毅纪和他的两个跟班一起待在了一个没人用的空教室里。

“那个,今天就……就开个数学学习会吧。”吴樱站在讲台上,有些弱气地宣布着。身形瘦小的她与这个稍显宽大的讲台格格不入,但还是踮起脚,用力在黑板上板书着今天的数学作业,接着开始讲解。

不得不说数学课代表就是数学课代表。一道复杂的函数题,在她的讲诉中变得如此清晰而简单起来。

但郑易并不在意这个。

他所在意的是,高毅纪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听吴樱在讲什么,只是在装模做样而已。因为他们的座位在郑易后头,所以转过头只能看到他们在看着书。

“这道题的方程只要做一个换元法把x的平方换成元再套用完全平方公式……”

讲台上的吴樱有了自信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这求解过程。似乎并没注意到高毅纪他们的混水摸鱼。

又或者……

“对不起,我能上个厕所吗?”

郑易站起来,用对老师的口吻很礼貌的询问了。

“啊,当然可以……”

吴樱的声音一下子又变小了。

郑易走出教室关上门后,就走向厕所解决生理问题了。

才怪,他贴在门上,仔细地倾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吴樱在他走了之后就没有继续讲课,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正当郑易觉得时间差不多该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人说话了。

“可以了吗?陪你演戏,我也还真是好心。现在我已经腻了,赶快把作业给我算了,跟他说我有事先走了。等会还得去网吧呢。”是高毅纪的声音。

“哦,哦。对不起……但是…能不能在多待一会…”

“待个毛线,你作业在书包里吧,赶快拿过来给我抄。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吧,被我搞得还不够吗?下次就把你衣服全部扒光拍照了。别忘了上回的事。你们去翻他书包。”

吴樱默不作声,郑易只听见那两个跟班翻找吴樱书包的声音。

“果然,写好了。那我走了。”

接着就是高毅纪他们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该推门进去了。

“哦,多管闲事的回来了。我有事走了,你继续跟这位小老师好好听课吧。”

“你真的在接受吴樱的数学辅导吗?”

“呵呵,你觉得呢?赶快给我让道,我要出去了。”

高毅纪不屑地回避了提问,怕是算是宽敞走道,也不愿意稍微改变路劲地直直向郑易走来。

郑易让开了道路,看着高毅纪双手插口袋吊儿郎当地和他的跟班。走出教室,门都没顺带关上。

 

 

“今天非常谢谢你教我这么多东西,感觉你比数学老师教的还好呢。”

“不不不,我只是把自己做题的思路说出来。这都是很简单的题目,完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辅导结束后,吴樱和郑易一起走向校门口回家。

“但是这些很简单的题目很多我我都不会做。果然我太笨了吗?”

“不不不,你只是没找到感觉而已,绝对不是太笨了。找到感觉一定比我的数学还好。”

“是那样就好了……不管怎么样你都帮助了我学习数学。虽然我很少关注班级里的事情,但是能和你这样的人成为同学,我觉得很高兴。成绩好,又热心帮助我学习。而且,其实,你人也长得挺可爱的嘛”

郑易话锋一转,细细的打量着吴樱,因为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和瘦小的体型在班级里过于没有存在感。但光看脸蛋,这还挺可爱的嘛,虽然现在脸蛋不知为何发红得厉害。

“说…说什么呢?为什么又说我可爱了?我这种班级里毫不起眼,几乎不被人搭理的人。根本没有人会觉得我可爱吧。郑易你是在耍我玩吧”

“嗯?我不是人吗?我作为班级里的一员觉得你很可爱哦。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至少这是我的真心话。”

“呜……你太狡猾了。可是……也只有你才会觉得我很可爱什么的,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就连我妈都……”

都怎样,吴樱并没有说出口。转而脸色又变得灰暗起来,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似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郑易突然很想抱住她,但他最终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毕竟他和吴樱只是普通的同学,不应该这么亲密。高中生也不应该谈恋爱。他只是轻轻靠近吴樱,轻声说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很可爱,学习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不希望看到你伤心,如果有什么害怕的,能告诉我吗?我绝对会帮你的。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我看见了也会很难过的。”

吴樱呆立着没有动,只是小声呫嚅。

“嗯”

郑易条件反射般拉开距离。发现自己刚刚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什么事都没有哦。”吴樱扬起头,红晕已经从她脸上散去。

“郑易你才是,这么随便就说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了。”

“继续帮我辅导数学就好了。还有有什么困扰的事情就全告诉我。”

“只是这样吗……真搞不懂你啊。”

“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眼前尽是错误的事情。但是认识了你,”

 

“绝对不是一件错误。”

 

 

 

 

 

 

“啊,终于回来了,赶快给我做饭。”郑易一回到家就见到躺在沙发上瘫着不动的妹妹郑茗。“真是的,那么久都才回来,想要饿死自己的妹妹吗?”

“抱歉,稍微有些事情回来晚了。”郑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冰箱取出一些食材,开始做饭。虽然对于自己在学校的午餐怎样都好,但是和妹妹在一起的晚餐还是尽量正常一些。

毕竟这可是自己最爱的妹妹。

“你这副表情肯定在想很恶心的事情吧。”不愧是妹妹,能从郑易那死鱼样的脸上读出想法。

“才不是,我在想今天的事情。”

“今天?”郑茗困惑了一下,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哦,你昨天好像也说过班级里可能在搞什么笑猿骑铃?”

“校园欺凌。”

“对对,所以说今天晚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郑易简单的把今天的事情说给了郑茗。

“你居然对同班女同学说什么我喜欢你这种话。不太妙吧?”然而郑茗的关注点似乎跑偏了。

“喜欢同学不行吗?成绩又好长的又可爱,重要的是人很不错。作为朋友更想帮助她了。”

“唔……我明白了,是对朋友那种喜欢啊。不过说不定,不,是一定误解了吧。”

“什么误解。”

“我也搞不清楚,只是听班上女同学老是说谁喜欢谁之类的。不过肯定不是你这种喜欢。嘛,要说老哥你还真是多管闲事了。如果是我班上发生这种什么校园欺凌啥的事情。”

 

 

 

“我会觉得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天的午休。

郑易走进了教室。

 

“校园欺凌?”班主任是个刚过三十还算年轻的女老师,他偏着头,语气十分不耐烦。“我们学校,特别是我们班不可能有校园欺凌。我知道高毅纪他们性格张扬可能引起你的讨厌。但这不是你污蔑他们的理由。”

“是不是污蔑不是应该调查过才知道嘛?为什么老师没有先去确认而认为是我污蔑了他们呢?”

“唉,你啊。我当老师的难道不比你更了解班级里的情况吗?三班一直是一个团结友爱的集体。即便同学里有什么小摩擦都也只是小打小闹。我知道你一直独来独往不了解班级里的事。但我还是把你看作是班级的一员。所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更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骚扰别人。我们老师是教书育人的,可不是为了你的无端生事去浪费自己时间的。看我还有这么多教案没写,有这么多作业没看。一堆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了。”

全力否定郑易的主张,并转移着话题。

看着老师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郑易心里凉了一截。

是这样的吗?老师果然认为校园欺凌是不存在的吗?

尽管李木事先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但实际明白了郑易心里还是有点失落。毕竟在从小到大的思想品德教育中,老师都被说成是一个伟大的职业,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郑易心中,虽然并没有将老师这一身分特别神化,但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相信着,老师比其他“大人”更加拥有“正义”。基于教导学生这一身份肯定能够以身作则,去履行所谓“正确”之事。

 

 

然而看着眼前埋头写教案,对郑易所提之事不管不问的班主任。郑易总算明白了。

 

所谓“老师”也只不过是一般人罢了。

 

 

于是郑易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本来郑易并不太想拿这种东西出来,毕竟无论怎么样,录下别人的对话都算作侵犯隐私了吧。对于以实行“正确”之事的郑易来说,是不应该去做这种在他心目中能并入违法犯罪的行为的。

但是,为了更大的“正确”。他不得不把它当作后手。

这只录音笔。是昨天郑易神使鬼差向李木借的。李木拿他记录课堂内容和笔记。

而郑易用它记录下了证据。

“校园欺凌”的证据。

 

“可以了吗?陪你演戏,我也还真是好心。现在我已经腻了,赶快把作业给我算了,跟他说我有事先走了。等会还得翻墙出去上网呢。”

“哦,哦。对不起……但是…能不能在多待一会…”

“待个毛线,你作业在书包里吧,赶快拿过来给我抄。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吧,被我搞得还不够吗?下次就把你衣服全部扒光拍照了。别忘了之前的照片。你们去翻他书包。”

录音笔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午休中还算安静的办公室里分外清楚。郑易觉得即便班主任再不负责,这下也应该重视起来了吧。毕竟“扒光衣服拍照”这种明显不属于同学间小打小闹的事情被拿来当做“抄作业”的威胁。已经明显与“正常”相去甚远。

“不是说了别麻烦我工作么!?”

换来的却是一句怒吼。

“我已经很隐忍了,你却还在办公室里大声播放录音吵到老师们工作。真不知道你有没有体谅别人的的心。好好搞好自己的学习吧,就刚刚及格的分数还有心情管闲事。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义的代表吗?少自以为是点吧,我们老师可是为了学生的学习很辛苦的。快点滚回教室别站在这了。”

然后便是一顿呵斥,总而言之就是郑易是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屁孩,赶紧滚出办公室。

所以说,这就是老师吗。

或者说,这就是大人吗。

郑易并不太理解社会的运行法则,他只是觉得世界肯定是支持正义的,大人们也是明白是非对错的。

然而他碰壁了,与其说是碰壁,不如说是被墙壁撞的鼻青脸肿甚至是头破血流。以郑易本人的大惨败告终。

然而郑易并不会想到,他的这次通过老师告发同学的行为,不仅是徒劳的,更是错误的。

错误不在于郑易天真地以为老师能够帮助自己解决事件,而是更加天真的错误。

天真到酿成悲剧的错误。

具体而言,就是郑易在被赶出办公室时,遇到了来送数学作业的吴樱。

说起来,班主任好像就是数学老师呢。

“听到了吗?”郑易心虚地问着

吴樱低着头,面色阴沉,低声细语。“嗯,基本上。”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这样啊。”郑易感到,让开了身位,然而吴樱少见地自己主动来了口。

“所以,郑易你,只是因为这样才接近我的吗?”

‘为了,校园欺凌什么的。”

一时间郑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嗯唔了一声。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沉浸在无谓的妄想了。”

“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有人受到校园欺凌,特别是像你这么好的人。”

“好人啊,就因为这样才像我伸出援手的吗?说我可爱什么的也是如此吧。”

‘总而言之,就是无聊的正义感吧。”

“才不是无聊的正义感啊,我是真的想帮你!”

面对郑易有些大声的宣言。吴樱却仍然低着头,甚至神情更加灰暗了。

“那对于我来说,再糟糕不过了。”

 

 

 

然后第二天,郑易一如既往地来到教室早自习时,班主任一脸郑重的站在了讲台上。

然后,郑易就得知吴樱失踪了。

原本就心灰意冷的郑易感到雪上加霜。

明明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难道说视而不见,习以为常才是正确的吗?

所以是因为自己他才失踪的吗?

还是说是校园欺凌呢?

郑易站起身来,想向班主任寻求答案,却被班主任一句别多想顶回去了。周围的同学依旧冷漠,甚至有点责怪这件事占了自己早自习的时间。

“大家不要担心她失踪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警察会找到她的,再说你们什么也做不了。接着大家继续早自习吧。”班主任最后撇开责任般结束了临时班会。

“最后反而酿成恶果了啊。”前桌的李木小声地低估着。“看来寻求正义,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然而郑易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他的想法只是

“赶紧找到吴樱。”

然而他并不知道吴樱在哪里。

不仅仅是不知道在哪里,此时的郑易才发觉。

他对吴樱一无所知。

家住在哪,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忍受欺凌等等,所有关于她个人的私密信息,郑易都不知道。说到底,他和她的接触只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对于吴樱本人,郑易了解到的也只限于同班同学能够接触到的东西罢了。这样的他想要去找到失踪的吴樱,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没有任何情报可以告诉你哦”

下了早自习的课间,李木仿佛猜到郑易心思般回过头来,“说到底,我收集班级情报的原因只是为了避免踩雷,在班上能活的更好。而吴樱,不说是雷,更类似于空气吧。避开几乎所有集体活动,自愿变成空气。‘’

‘’她的情报与其说是难以收集,不如说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还是放弃吧,毕竟已经是这样的结果了。”

郑易听着李木没有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咬紧了牙关。

 

眼前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郑易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应该是没有啥资格去拜访别人的家庭的。

家庭吗?这个词对从小父母离世的郑易来说太过陌生了。甚至在脑海里也不能构成画面。对于他来讲家庭可能只是如果词典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名词,不具备任何情感要素。

但是,还是得去。

被“正确”驱使的郑易迈开了这一步。

“你是吴樱的同学啊,那孩子又惹了什么祸吗?”明明是自己孩子失踪了,打开门的中年妇女却丝毫不见得担心,反而像是不耐烦的样子。透过门传来里面哗啦哗啦的声音,大概是在打麻将?

郑易不太理解,只是回答“没惹什么祸,只是吴樱失踪了。我想过来请问您有什么她在哪里的线索,或者她喜欢什么的信息之类的。”

相当的直白。

妇女刚才还勉强忍住的平静面容一下子扭曲开来,厌恶地看着郑易。

“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怎么有兴趣搞这种事,我女儿和你是什么关系?早恋?怪不得前几天回家那么开心,神神秘秘的。你走吧,我不欢迎你。”

说完就要关上门,但郑易抢在这一步前冲了进去。

又违背“正确”了呢,郑易心想。也许,一开始决定干涉这起“校园欺凌”的就是不正确的吧。

屋内灯光昏黄,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麻将桌,四个同样步入中年的妇女一边闲聊一边打麻将。身边的大概是吴樱母亲的妇女恶狠狠地警告了自己。

“不出去我就报警了!”想要用手把郑易推出去。然而力气并不大,郑易挣脱了她的双手,径直向走廊处的房间走去。

而那四个妇女并没有过来一起驱赶自己,只是取笑着吴樱母亲,一边继续咚咚地抓牌,推牌。

而吴樱母亲似乎是放弃了,反手把门一关,扔下一句“你拿了什么东西的话,看我不把你告到局子里。”就走回客厅,和她的那群所谓姐妹开始嬉笑了。

正就是吴樱的“家庭”吗?郑易心想,虽然自己并不知道“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这显然不是那么美好的存在。

但是在这里面,应该还有吴樱的一些东西和信息存留着吧,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走廊里有两个房间,大的那个除了床和衣柜什么也没有,而小的那个有张床和书桌。

说是书桌,其实小的可怜,郑易甚至怀疑这书桌还没有校园的课桌大,而这张床也仅仅是学校宿舍的单人床大小。但这两件家具已经占据了这个房间的整个空间。

可能这不是卧室,而是储物间吧。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郑易爬过单人床,来到书桌前,桌的侧面吊着并不可爱的黑色书包,桌边叠着从小到大的各类教科书和教辅资料占据了房间里最后一点空间。而桌肚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郑易翻找了书包和书堆,尽量没有弄乱,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都是普通的学习相关的东西,一点有关吴樱的私人物品都没有。不仅是日记这类直接描述生活的物品,甚至连带有女生情调的玩偶,挂饰,贴纸什么的一概找不到。仿佛是完全没有个性的人在这里生活着。

那样的人存在吗?

郑易最后翻到了一张吴樱初中的语文试卷,作文是“我的理想”,写的是她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作家,想要给人传递希望和光明,给读者带来幸福。

通篇假大空,但得了及格分。毕竟学校只需要这样的文章。

正当郑易准备放下试卷时,夹在里头的一张小纸条悠悠地飘了下来。

“不会有人需要我带来幸福,因为任何人都比我要幸福。”

 

“总算回来了,你妹妹都快饿死了。”郑易一进门就听到了郑茗的抱怨,她躺在客厅的破旧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小说。“去哪里了?不会还在掺合那件事吧。”

“还真是多管闲事呢,哥哥。”

郑易默不作声,走进厨房,拿出今天回来买的食材,开始准备做饭,鸡蛋,胡萝卜,青菜,以及并不算太多的猪肉。自从离开了“那个家”以后,只靠寄过来微薄的生活费和自己零碎的打工费。也暂时只能这样勉强度日。

果然当初不提出出去住比较好吗?但是那种氛围下,怎么可能一直生活下去。况且要是他们发现妹妹的……就会对他们更加另眼相看吧。

而且,他对目前的生活并没有半分怨言,她也没有。所以这就够了。

但是对于吴樱又是怎样呢。生活在所谓的“亲生”的家庭中,所怀着的是怎样的感情呢。自己离开时,吴樱母亲并没有半分表示,仍然沉浸在友人的麻将之中,只是撇了自己一眼看看自己有没有带东西出来,又警告了几句就让自己离开了。

虽然并不难理解,但是似乎于一般意义上家庭的母亲相去甚远。特别是,

 

 

她似乎并不关心女儿的失踪。

 

这是正常的吗?这是正确的吗?郑易没有经历过,也不明白。

 

“郑茗,你觉得现在幸福吗?”饭桌上,郑易有意的问着妹妹。

“我不知道自己幸不幸福,从根本上来说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幸福。”郑茗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这种东西大家都不会谈论吧。班上也没有谁会问你到底幸不幸福。倒是如果要写有关幸福的作文。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写上自己很幸福。”

“尽管不理解,但是却很奇妙呢。幸福什么的,如果按那些作文所说,我大概是很幸福的吧。尽管没有父母,但是有个天天给我做饭的哥哥。所以我大概也是幸福的。”

有人给自己做饭就算是幸福了吗?那给自己和妹妹的做饭的郑易又算得上幸福吗?

如同正确一般,幸福这个词也使得郑易有些迷茫,但是好在无需细想,对于自己而言这些词根本无所谓,只要能继续生活下去就够了。

真的是这样吗?

“我吃完了,今天得赶快看完那本小说,明天好跟大家讨论。”郑茗风卷残云扫荡了大部分饭菜,扔下碗筷又躺到了沙发上,虽然说吃完饭不应该直接躺下,但是郑易并没有开口。

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对郑茗的为人处世和生活方式作出太大的规劝。这样对妹妹的成长好吗?郑易并不清楚,只是觉得这样应该是“正确”。至少妹妹看起来不像是能在作文里写下那种句子的人。不过自己也几乎没有看过妹妹的作文就是了。初中和妹妹同校时,放学妹妹也会和同学一同有说有笑的走到校门,然后和自己一起回家。

妹妹的生活应该正如她自己所说,

是“幸福”的吧。

所以吴樱就是

“不幸”的吗?

 

又过了几天,郑易没有再去吴樱家里,毕竟在那里根本找不出什么线索。他又尝试去询问班级里有关吴樱的事情。但同学对吴樱的了解只限于李木的程度,毫无帮助。倒是又流行起自己喜欢吴樱的话题了。

“那个男生好像很喜欢吴樱呢。”

“吴樱这种土里土气的妹子到底有什么地方招人喜欢了。”

“郑易也是啊,感觉特别冷淡,居然还会喜欢别人。”

“这两个人都好奇怪啊。哈哈”

周围又开始了这样的窃窃私语。虽然吴樱失踪了,大部分人对关于她的话题都会缄口不言,但喜欢讨论八卦的人因为当事人不在了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虽然吴樱在也没什么两样。

“放弃对你才是最好的。”这是李木这几天对郑易说的话。

“你也听到了班上在讨论这些事情吧,他们对于吴樱的失踪,又或者是否遭受校园欺凌根本不在意。不如说反而你也被他们当成了娱乐的谈资”

“既然所有人都不在乎,你何必还去多管闲事呢。”

“说的也是呢,接下来我就继续好好学习吧。不然期中考试要是考砸了我会更加难受的。校园欺凌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我一个普通的学生也做不到什么,老老实实做自己就好了。”

能说得出这种话的郑易是不可能在这里存在的。

他只是迷茫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是继续上报到校长之类的,还是披露到什么报纸电视上。说到底,他只是一名不懂人情世故的中学生,连书本上的知识都搞不太明白,更别提复杂的社会了。

只是他大概还没有放弃他的“正确”。

“我不知道她在哪?再说了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要缠着我了,不然有你好受的。”高毅纪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他身材比郑易高大几分,加上跟班挡在郑易面前,压迫感十足。

但是郑易并不在乎这些,他继续掏出了录音笔。

但他还没按下按钮,高毅纪就大手一挥,夺走了郑易手上的录音笔。然后砰的一声,等郑易反应过来,录音笔就已经以破裂的姿态躺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丑陋的电子元件。高毅纪好像不满足似的,和跟班一起反复大力地用脚踩踏着,等他停止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塑料、电路和芯片的碎屑,比分尸现场更加惨烈的碎尸现场。

唯一的“证据”也没了,或许这也称不上是证据。

“英雄游戏有趣吗?”高毅纪冷笑一声,蔑视着郑易。

“你不过是个垃圾,什么都做不到。还想管别人的闲事。”

“不过欺负你也没意思,给我滚回你自己狗窝里吧。”

 

郑易默不作声。

看来得赔李木一个录音笔了,

他心想。

已经全盘皆败了,大概。

 

 

然而,全败并不意味着故事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终结。

如果他在这里选择放弃,或许这个无聊的故事只会这样无聊的结束。没有人受伤,即便受伤也没有人在乎。郑易会继续他的高中学习生活,和妹妹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不能称之为“美好”的生活。但也并不坏,毕竟世界上能拥有幸福的是少数,察觉到自己是“幸福”更是寥寥无几。

但是郑易没有放弃,因为他是郑易。因为他是为了“正确”而活着的。哪怕是已经无计可施,哪怕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哪怕自己只是个被他人称为“垃圾”的渺小人类。但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放弃不愿结束。不愿意拒绝心中的“正确”。

所以悲剧产生了。

 

 

扭动的肉块,映入眼帘。

这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一个肉体趴在另一个肉体身上,舔舐着,轻咬着,摩擦着,撞击着,

合并又分离着。

飞散的汗液落在脏污的布料上,混合不知名的腥臭液体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斑点。低促而激烈的喘息从谷底逐渐攀上高峰。

而场面的急剧程度,伴随着粗暴的动作和粗俗的言语迅速上升,通过最后扭曲的面容。他带着舒服的神情结束了行为。

“啊,你看到了啊。”男生回过头,但声音里并没有带着以往的高傲,只有一股已经满足的疲倦感。

“是她自愿的,不过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反正你什么都做不到。”

也许是真的无所谓,也许只是在逞强,高毅纪走出了储藏室,背对着郑易走下了台阶。

只留下郑易和吴樱。

在这美丽黄昏的天台上。

 

 

吴樱像是一个刚刚起床的女生一般,毫不避讳来自郑易的目光,慢慢穿好已经脏了的衣服,梳理好头发,走出储藏室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她对郑易露出了微笑。

那是再也普通不过的微笑。

在夕阳如蜂蜜般稠密甘甜的光辉下,这份微笑却显得有些温暖。

温暖到刺眼。

 

“果然会这样呢,郑易。”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理由很简单啊,因为他需要我这样做,他想要我这样做。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没错,这大概是校园欺凌吧。从来没有受到他人关注的我,被抢走了作业,被人撕碎了试卷,被人以暴力相待。被同班同学踩在脚下任性地践踏,肆意地蹂躏。变成他人获取快感的工具”

“但是我确实被他人“看到”了,被他人所需要的了。”
“一直以来不管我死活的父母,一直以来嫌弃我的同学,一直以来忽视我的同学。相比这些漠视,校园欺凌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不这算不上是欺凌吧,在我心中而言,这大概是幸福。”

‘哈哈,这大概只是我的胡言乱语,说到底是做了之后才拿言语去解释理由,自己去揣测自己的想法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罢了。但是唯有一件事情可以笃定。郑易,即使你把那段事情发给媒体,传到网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郑易默默放下手中的智能手机。

 

他心绪混乱,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吴樱,也不了解这名为‘校园欺凌’的现象。

“是我不了解这场校园欺凌。自以为是地做了错事吗?”

“不,不是这场。你是所有的校园欺凌都不了解。说到底,你对世界的了解可能本质上就是错的呢。”

仿佛看穿了郑易内心一般,吴樱嘴角上扬,带着有些疯狂的笑意说,与从前判若两人。

“不过我还真是愚蠢啊,又或者说是天真吗?居然会寄希望于你这种人,你这种认为自己只要“正确”就好了的人,认为世界一定是维护“正确”的人。把你这种人当成自己的寄托,当作是自己的希望。想到之前自己那幼稚的想法,就恶心地想吐了呢。”

““正确”不对吗?消除不幸,创造幸福不对吗?不去伤害他人,而去帮助他人不对吗?”

“说得好狡猾啊,简直就像是经常把这种大道理挂在嘴边的伪君子一样。更加加深了我对你的反感,不,应该说是恨意了吧。没错,你说得都对,大家都会认为这是正确的,但是”

“大家都不会去完完全全地‘履行’这种‘正确’哦,因为根本做不到嘛。像傻瓜一般还遵守这些教条只有你啊。”

试问,世界上那么多穷人,为什么富人不把钱全捐出来呢?

试问世界上那么多父母虐待儿童,为什么他们不去坐牢呢?

试问,战争中那么士兵死掉,为什么国家之间还要打仗呢?

“因为世界根本不是靠“正确”运作的啊,傻瓜。”

‘‘正确’只是世界拿来糊弄人的暧昧又虚假的事物。从小生活在‘不幸’中的我早就改明白没有人能拯救我,所以哪怕是校园欺凌这种看起来属于‘不正确’的事物,都让我感到一丝幸福。”

“如果说要维护“正确”的话,那么最大的不“正确”不是这场校园欺凌,而是我啊。”

“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我的学校,甚至关于我自己,全部都是不‘正确’的。你没有发现吗,不,你只是装作没看见吧。”

少女低下头看着昏黄阳光下自己身形单薄的影子,收起略微夸张的笑容,露出落寞的神情。

郑易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什么也说不出。

或者说,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吴樱到底说了什么呢,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大脑无比混沌,无法思考眼前的那个少女所说的一切话语。不,那不是人类说出的话语,

对于自己而言也许只是杂音,让自己变得混乱的杂音。

正确是不存在的吗?自己所做的都是错误的吗?难道甚至是无意义的连对错都算不上的吗?

为什么要思考这些呢?这些想法又真的是自己的思考吗?还是只是无意识的在脑中重复出现的词段和短句。

怎样都好吧。

 

 

“好累啊,我从来没有和人这样说过话。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样子。”

吴樱仍是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她有没有注意到郑易的状态。

“但是我也厌倦了呢,这种不‘正确’的生活,这种还要假装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人生’。”

吴樱抬起头,重新变得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郑易,将目光全部聚集在郑易的脸上,在郑易的瞳孔中。

痛苦吗?悲恸吗?恐惧吗?绝望吗?

郑易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觉得有一点点难过。不知为何,也不知为谁的难过。

是吴樱很难过吗?还是,

自己很难过呢?

“我想告别了,也许是你给了我动力吧,也许是我也厌倦了这种‘虚假’的幸福吧。

但是管她的呢”

她右脚缓缓向后迈出一步,缓慢沉重却没有停下来。

接着左脚也向后归并到右脚的水平线上。

夕阳柔和的光线,映衬着大片厚厚的云彩,洒在吴樱瘦小的身躯上。闪闪发亮的金色。

吴樱闭上双眼,向身后倒去,

把身体完全交予沁冷的空气,

交予绮丽的夕阳,

交予冷漠的重力,

任其将身体垂直掉落,自由落体,在茫茫空间里向下坠落

不算长的黑发飘散在空中,向上挣扎,也摆脱不了引力。

郑易驻立在原地,只是驻立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

耳边传来了砰的撞击声,又或者只是飒飒风声。

郑易唯一知道的是,

那天的夕阳很美丽,

真的很美丽。

 

 

 

后日谈

吴樱是真的死了,自杀。郑易被监控拍到也被作为嫌疑犯怀疑了,但是他拿出了自己的录像,自然被证明无罪了。高毅纪被认为实施了校园欺凌,他自己供认不讳然后转学了,仅此而已。班级里的同学刚开始很震惊,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大家又重新投入了繁重的学业生活中。谁也没有功夫去关心他人。更何况是一个原本在班上就默默无闻,最后又跳楼自杀,让人想起来就不快的女生呢。至于吴樱的家长,郑易没有去再去拜访,也不想去关心她得知吴樱自杀后的心情。校园欺凌最终是被承认了,但是并没有披露给学生和新闻媒体。毕竟这样不仅扰乱学生心智还影响学校的社会风评,合情合理。郑易也并不觉得怎么样,他已经无所谓了。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世界并不会因为这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改变,别说是世界了,就连郑易周边的一切都照旧运转着。大家学习着,聊天着,吃饭着,娱乐着,持续着明日如同昨日般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像是那个女孩从来没出现过一般,生活着。

过着无趣的现实生活。

不过要说无趣,这个事件,或是事故,才更加无趣吧。

没有谁能改变什么,没有谁能做到什么,即便是死亡也像是生硬而荒诞的机械降神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但是对于郑易而言,

那天的夕阳,

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吧。

 

 

 

 

“啊啊,说了这么久真是口感舌燥啊。”女性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大口畅饮。

“真是无聊的故事啊,不过现在倒是有点怀念了。”

她戴着平光的黑框眼镜,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散开在纸张乱七八糟重叠着的大会议桌上。

少年面容凝固,什么都没有表示。

“真没意思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讲故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作为说书人的我有点生气了啊”

像是突然要发火般但旋即女性又露出微笑

“逗你玩的,毕竟你是‘孤独’嘛,没有啥感想很正常。”

“不过也不是单纯给你讲故事,而是给你做预习,要知道目前我们‘十罪’最大的敌人”

‘就是零之伊始那个混蛋啊,老是来坏我们的事,动不动就惹出一堆麻烦又要我们擦屁股。那家伙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里都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也亏得他到这里还坚持那套狗屁法则,受到打击还不够多吗?”

“不过他也挺强的,当初开战最后还是没能抓住或者杀了他,明明‘天真’已经抓到了,结果还是放跑了。果然是个毛头小孩,我最不喜欢那种小鬼头了。”

“小蓝,人家刚来就别缠着他说话了。说不定他已经不耐烦了,只是碍于礼貌没有说出来。”

门直接被推开,一个身着巫师服,带着巫师帽的少女走了进来,会让联想到魔女一般的打扮。

“果然一个人在房间里寂寞了吧,也没办法,毕竟你相当于我们军师一般的存在,必须收集很多资料呢。”

“但是已经不用怕了,因为我来了!”

说完少女飞奔,噗通一声想扑进被称为“小蓝”的女性怀里,但后者侧身避开,结果肚子撞到了会议室桌角。

“唔好痛啊你干什么啦小蓝?”

“因为你好吵而且说得都不对。”‘小蓝’扶正眼镜,没有对少女表示任何欢迎的意思。

“你要小心十罪里怪人很多,管理起来很难,不过‘孤独’,啊是现任‘孤独’。他会帮你的。而且像她那么傻的也只有她一个,所以不用担心。”

“好过分啊小蓝,明明当初来十罪的时候还那么楚楚可怜,对我很亲近。没想到现在居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了。”

“看来你不仅思考能力有问题,记忆都出错了。”

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他也快回来了,之后可能会带你一起做事吧。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我还是想说”

“欢迎来到‘十罪’,我是‘贪婪’,以后多多指教。”

“嗯,请多多指教”

少年少见地开了口。但小蓝并不惊讶,略微偏头致意。

‘那么就让我们今后一起,跟零之伊始等‘恶人’做斗争,持续这场最棒的”

‘世界统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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